碱性五号

【克伦】局外人

依旧是末日后，本篇是奇迹时间线后的HE if，黑猫是另一条OE if，都单独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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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贝克兰德大学的历史系来了一位名叫克莱恩·莫雷蒂的新晋教员。

黑夜天使伦纳德·米切尔同时捡到了一只猫。

2.

周明瑞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个月了。

当他在一个银月高悬的夜晚醒来时，他觉得大脑仿佛被重锤击碎过，除了疼痛外，他还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只是在强烈的精神刺痛下，很难发现问题的缘由出自哪里。而当他恢复平静后，那股感觉又好像从未出现过，仿佛都是他的一场幻觉。

周明瑞努力保持平静，随着他的呼吸开始稳定，一些记忆碎片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现在的身体叫做克莱恩·莫雷蒂，来自廷根，曾经是霍伊大学的历史系毕业生，目前是贝克兰德大学的历史系讲师。

当他再试图回想更多时，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吓得周明瑞，不，现在应该叫做克莱恩，连忙停止继续思考。

作为一个曾经“键盘强者”，克莱恩自诩什么都懂一点，很快就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

“这是穿越了?”他自语道。

当他审视完自身情况以及周围环境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明天是周一。

也是作为莫雷蒂教授在贝克兰德大学的第一堂课。

克莱恩有些牙酸，他第一个想法是“跑”，离开这里，离开贝克兰德。可他无法做出这样的行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什么也不熟悉，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应该感谢这具身体还有着关于语言的记忆，克莱恩苦中作乐地想，不然我大概是第一个因为文盲而被解雇的教授了。

而且现在至少有个工作，如果能顺利瞒过去，一段时间不用为了金钱发愁。

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找到回家的方法。

他无比感谢原主单调的社交圈，印象中原主“克莱恩”离开家人朋友有好几年了，彼此之间没有联系，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保持这种无联络的状态，也就减少了在熟悉的人面前穿帮的几率。

也让克莱恩感到欣慰的是，原主的教案做的相当清晰，相关知识的记忆没有消失，这让他安心不少。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原主会是一个好老师的。

3.

克莱恩很快就熟悉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好像只要见到，相关的记忆就会回到他的脑海中，比如他在进入某家餐厅后，他能不假思索地点出非常符自己口味的食物，明明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这家餐厅的菜单上有什么。

克莱恩将这种现象认为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在这两个月里，他有两点很关键的发现。

第一点是，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比他想象的还多，这个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不用天天担心被发现后当成异端，成为火刑架上的一员了。

除了罗塞尔笔记，报刊杂志上各种地球独有特色化名的文章，还有一些明显来自现代社会与鲁恩习惯格格不入的发明。

克莱恩甚至还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署名为乔布斯发布的寻求投资的简讯，“乔布斯”表示自己正在研发的产品将会是跨纪元的发明。

“这些穿越者前辈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克莱恩对此做出评价。

第二点发现与他有关。

他发现这个世界可能不是表面上那么和平，存在一定的超凡因素，证据就是他自己。

事情还要从这份教授工作说起，克莱恩现在负责的课程是有关第四纪元历史，他发现到原主在这方面有着相当深的了解，只需要回忆下时间点，相应的历史事件就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丰富的知识储备让莫雷蒂教授短暂地在历史系出名了一会儿。

有一次教案落在大学办公室，为此他相当烦恼。

贝克兰德的天气很不友好，尤其是在雨季，湿漉漉的环境让人出门的欲望直线下降。可这又是他急需的资料，虽然他有原主记忆辅助，但是为了防对意外，他每天都会学习相应知识，提前做好备案。

就是在他苦恼时，克莱恩发誓，他只是随意一抓，右掌就被一团灰雾笼罩住，更准确说，是他主动探入了那块雾气，他当时吓得猛然抽回手，而手中抓着的就是那本他一直在回想的教案。

心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克莱恩最终选择拿起了那本教案，反复打量，甚至还拿到厨房用火烧了一个小角后，他确信就是他的那本普通的、平凡的、没有任何特殊的教案。

他刚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手中的教案突然就消失了，此时过去了大约一刻钟。

克莱恩愣住，“难道这种召唤物有时间限制？”

他努力回想起当时抓出这本教案的状态，三次之后，他的右手又感应到了那本薄薄的纸质书册。

就在克莱恩惊喜想要抽出时，他的大脑突然开始抽痛。

这是他刚降临到这具身体感应到的那种痛苦，脑袋好像是熬了三四个通宵般发痛。他这次准确感应到了脸上，身体有蠕动的痕迹，一个个小肉芽凸起。

克莱恩咬紧牙关，开始深呼吸，从上次的经验来看，此时让自己恢复平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果然几息之后，他觉得身体的异变开始恢复。

他完全没有现在探寻真相的意图，忍着困意，脚步踉跄地回到卧室，一头栽到在床上。

4.

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克莱恩开始做梦。

他的梦里有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发际线颇高的男子，有衣着老气的少女，有眼神深邃的成熟男士，有涂着蓝色眼影的女士，有金发的少女，有沉稳的水手……

梦的最后，他看到一个墨发绿瞳的长相颇为不错的男士，他站在荒野之中，似乎在祈祷什么，而当克莱恩想要仔细倾听他的话时，梦境结束了。

克莱恩揉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普通人醒来后都会逐渐忘记梦的内容，他的梦不同，一天比一天清晰。

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看不清人脸，到现在过程越来越流畅，现在他都能看清具体相貌。

着让克莱恩有些恐惧，他原以为穿越已经是最不科学的事情了。现在看来，原主这具身体的问题有更多的秘密。

他想到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各种教会，曾经克莱恩以为这是和地球上那些宗教一样，只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关于神存不存在的问题，他可以说出无数哲学家与神学家之间辩论。

总之，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似乎与神秘息息相关的，似乎教会是最简单的途径。

但他同样不能做，克莱恩甚至又开始担心自己某天被人发现后，会被挂在火刑架上。

他吐出一口气，从空气中抓出一本书，决定还是先忘了这些，还是复习明天的课程吧。

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和探索，克莱恩逐渐熟悉了这种能力，他能抓出过去任何他见过的东西，但需要足够熟悉，保持时间是一刻钟。刚开始他只能连续抓取三次，不然就会头痛。

克莱恩把这称为蓝条。

每次抓取物品会消耗一定蓝，而自身蓝条用尽，身体就会承受不住，开始出现异变。

随着不断练习，他发现自身的“蓝条”是可以增长的，他现在可以抓取的次数已经从三变成了五，物品存在的时间也变长了。

“不知道能不能拉人出来，”克莱恩有这样想过，但没有尝试过，一是没有想要召唤的人，二是怕出什么意外。

克莱恩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越发觉得原主不简单，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对这种能力的运用连浅层都算不上，而拥有完整能力的原主又是为什么会消失，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5.

两个月前，黑夜天使伦纳德·米切尔捡到了一只猫。

准确说，是这只猫跟着他回家。

按道理来说，一位序列二的黑夜天使，如果不想让人找到他的行踪，只要不是层级太高的情况下，都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

但他确实没有摆脱这只黑猫。

伦纳德是在黑夜教堂外见到这只蹲坐在喷泉池边的黑猫的。他开始并没有在意，黑猫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同时也移开视线。

到了天使层级，精神问题或多或少难以避免。对伦纳德来说，只是缺失了一部分对外界的信息的交互，这已经算是很简单的变化了。

末日消耗了他太多能量，他时长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悬浮空旷的状态，这需要他花很大的精力来稳定自我。

偶尔他会觉得，末日没有结束，他被埋葬在过去，独自一人在混沌中徘徊，没有人能将他拉回。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有，那些在末日中失去重要之人的人们都有类似的反应。

不过伦纳德觉得自己状态保持的还算不错，他对未来仍有期望，他对生活依旧存在热爱，美好的事物，比如诗歌，比如美食。

这也是他经常选择从教堂出来后步行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回到平斯特街7号，而不是选择直接用非凡能力转移的原因。他现在更喜欢处在人群中，这让他能感受到一种生命力。

今天也是同样的路线，只是伦纳德很快就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不，这既不是跟踪，也不算是人。这是一只黑猫，它奔跑着，正大光明地追着他的步伐。

伦纳德眉头微皱，只是念头一转间，他的周围就仿佛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周围没有人有所察觉。

如果在几年前，伦纳德会很有兴趣追查一只猫为什么想要更着他，但是现在，只能说，他选择了最不麻烦的方式。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过去，他看到那只黑猫紧张地在原地打转，脑袋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什么，但都是以失望告终。

伦纳德回过神后发现隐秘的力量已经不自觉地撤去了，黑猫似乎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心软，在发现他的身影后不加掩饰地狂奔而来。

伦纳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无法继续拒绝了，不过作为教会战斗主力的警惕之心让他选择先对猫咪做一个全身检查。

得到的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猫是正常的猫，只是体内存在的某样事物，这团看不清形态的物质似乎被封印了，这些都没让他意外，从一开始伦纳德就发现黑猫有所异常。意料之外的是，以伦纳德的位格居然看不透这团东西。一位序列二都看不清的东西，不是同层次内更擅长封印的，就是层次更高。

他沉思片刻，召唤出信使，给擅长封印“门”途径的“魔术师”小姐写了一封信。

不出一刻钟，和回信一起到来的是敲门声。

“门”途径也是最擅长旅行的。

彼此问好后，佛尔思从伦纳德手中接过那只黑猫，瞳孔附上了些许特殊的光泽，观察几秒后，她语气带着些许复杂，“它体内的那团物质，似乎对我有一定的吸引力。”

“暂时只能看出，和占卜家，学徒，偷盗者三条序列其中的特性有关，层次不低，至少序列二。”

伦纳德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这三条途径的最顶端。

他追问道，“更具体的呢？”

“我需要做一次更准确的占卜。”佛尔思说。

她从虚空里抓出一个水晶球，将手附在上方，嘴巴里念念有词，几秒后，随后她将目光投向水晶球中显示的内容。

“这是一份占卜家序列二的奇迹师特性。”佛尔思这样告诉伦纳德。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样的静默没有持续多久，黑猫似乎被这气氛搞的有些不安，开始扭动身体，发出喵喵的叫声。

佛尔思像是应激一般，忙不迭松开了手，黑猫一跃而下，跳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她干笑道，“哈哈……我记得帮世界先生问过哪里可以找到奇迹师的非凡特性，这是失踪的那一份？”


伦纳德摇头，“据我所知，现在奇迹师的特性似乎都有下落了。”

9份奇迹师特性。一份在安提戈努斯那位身上，一份在愿望魔狼处，一份原本在查拉图处，后来被愚者教会回收了，现在正成为封印物，处于看惯状态，还有两份分别在风暴之主与永恒烈阳教会，也没有传出失踪的消息，一份是那盏愿望神灯。

最后的三份都在“愚者”先生处，作为诡秘侍者前置序列的必要成分。

两人说着说着，同时看向那只抬起前爪伸出舌头开始梳理毛发的黑猫。

“我也不知道祂现在什么状态，”佛尔思离开前这样说，并且不动声色地将主语从“它”变成了“祂”，“应该是封印的存在，让祂现在只有动物的本能，而且我不建议直接破除封印，或许你可以带祂接触一些熟悉的事物，刺激自身的记忆？”

6.

太多情绪出现在一位天使身上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伦纳德这段时间的情绪确实处于急剧变化的状态。

“克莱恩你不能……”他对着黑猫教育道，“你现在只是一只猫。”

黑猫撇了他一眼，抬起爪子开始舔毛。

伦纳德颇有些头疼得看着只剩外包装的迪西馅饼。

同“魔术师”佛尔思分析后，他找到了曾经他身上那位寄生者，共同确定了这只黑猫承载的就是“奇迹师”非凡特性后，他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克莱恩。

他一时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发现克莱恩还活着的时候一样复杂。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用什么方式脱离了神明们用自我意志化身的屏障，但肯定有很大的后遗症，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能说明问题。

和帕列斯的进一步讨论后，他们发现现在被封印在黑猫体内的只是一份序列二特性，不包含前置的序列九到序列三。祂认为，这种不完整可能也就是导致主体意识无法苏醒的根本原因。

“尽量还是让祂能自己回想起，外力打破封印是最坏的打算。”帕列斯这样说道。

作为承载体，黑猫确实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伦纳德还专门进入了一个宠物医生的梦境，认真学习了照顾猫咪的注意事项。

黑猫克莱恩大部分时间都很乖巧，只有在食物方面表现非常不配合。他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营养猫餐毫无兴趣，反而对各种人类的食物有强烈的反应。

根据他学习到的宠物知识，高油高糖的食物对普通动物内脏的负面影响很大，会加重身体负担。

伦纳德很想板起脸，像老师对待不听话的学生那样疾言厉色，只是每次当他看到黑猫那双和克莱恩一样的棕色瞳孔就狠不下心。总之这件事的后续就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比如一三五七吃猫饭，二四六吃正常食物。

况且克莱恩变成黑猫之后在性格上似乎更“自由”了，就像现在，明明不是约定好的日期，却把他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吃完了。

后来他将这件事忧心忡忡地在塔罗会上分享，得到的答复基本都是：如果身体没出事，既然祂要吃，就给祂吃！

伦纳德叹了口气，决定下次将厨房上锁。

7.

克莱恩的教师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除了还会做那些似是非是的梦外，生活一片祥和。

他最近接到了一份外出任务——和几位历史系学生前往南大陆接收一批新出土的第四纪文稿，这些文献似乎和拜朗帝国有关。带队老师是系里资历很深的弗拉波教授，而他的职责是作为那位教授的助手。

如果克莱恩是一位正常的新入职教员，得到这种机会绝对会欣喜，这代表他被看好，以后有很大的升职空间。

但他不仅怀揣着拥有非凡能力的秘密，还是一个刚来这个世界没有半年的穿越者，他甚至连贝克兰德都没有好好了解过，现在却要到一个更陌生的地方。

如果做出意外的举动就推到自己第一次到南大陆……克莱恩抱着这样的念头，和一行人踏上了南大陆的土地。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先是检查了目前新发现的那些文献，体验了南大陆的一些特殊民俗，众人今天的行程是准备参观开发现场。

事实证明，克莱恩放心得太早了。

进入那个遗迹后，克莱恩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得阴沉了，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顶的大型鱼缸，氛围滞涩，这让他非常不安，但看到带路的工作人员和同行的教授学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只得按耐住情绪，跟随大部队进入遗迹中心。

越靠近中心区域，克莱恩就越觉得不对劲，大脑叫嚣着让他离开，终于他忍不住开口，“教授……”

听到声音后，弗拉波教授回过头，用一种别扭的语调说道，“你……有……什么事？”

这声音仿佛是刚学会发音的孩童一般滞缓，吐字不清。

克莱恩眼皮猛得一跳，在心中暗骂一句，勉强挤出笑容，“我想到我有一份资料还落在旅馆，现在需要回去拿。”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停了下来，齐齐朝他看去，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克莱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不知道还是不是本人的“弗拉波教授”注视下，再次开口：

“是很重要的资料。非常抱歉，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好……吧……”弗拉波教授保持那个语调。

克莱恩松了口气，已经顾不上其他，他觉得现在的情况赶紧找到警察也许还能救下来几个，这个世上既然有非凡能力，肯定也会有官方组织。同时想到一行人中似乎就他没有被控制，这是否与他本身的秘密有关。

他缓缓转过身，试图用摆出一种不紧不慢的姿态，免得刺激到背后那群人。

眼见离出口越来越近，克莱恩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呓语，这声音刺得他感觉脑袋仿佛有无形的触手在翻滚，好在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刺痛，很快就回过神来。

“抓住……抓住他……”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克莱恩意识到了异变，心脏猛得一沉，根本没有探寻异变来源的打算，而是直接拔腿向前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努力回想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枪支，试图利用他那个能力来添置一些保护自己的武器。随着手腕一沉，他从迷雾中抽出了一把比正常左轮枪管长一点的铁黑色手枪。

顾不得多想，克莱恩扳动击锤，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拔枪向前方向他扑来的工作人员射击。

被击中的“人”一下子就分解为了几团蠕动的肉块，面对这能让人勾起疯狂的场景，克莱恩的理智开始沸腾，脸部开始有诡异的凸起。

左轮只有6发子弹，克莱恩意识到自己召唤出的枪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只要被他击中的“人”，只要中弹不论地点，都会被击散成肉块。可关键在于他没有相关的记忆，在使用完所有子弹后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使用。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蓄满电的电池，空有力量，找不到可以输出的途径。

这个地方是如此邪异，尽管已经离出口不远，但有着这些怪物的阻挡也不是短暂能逃离的。克莱恩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他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失控”，再这样下去，他会失控。

如果有什么大范围全图伤害让这些怪物“安静”下来就好了，再不济催眠气体也可以。克莱恩的灵感有所触动，脑海跳出来一幅幅画面，有带着各种器械的队伍，还有一些带着红手套的人。红手套中他还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偶尔会在他在梦中出现的黑发绿瞳的男人。

他没有去抵抗这种灵感，顺从地从空气中抓出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黑色手仗。现在能依靠的也就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他的自主思考都可能造成自救行为失败。

随着黑色手仗成型，克莱恩的太阳穴又开始刺痛，比以前还要强烈百倍的疼痛袭来，克莱恩确信自己的脸部大概不会好看。

他意识到刚刚回想起的那些记忆碎片就是能解决现在困境的方法，前面的似乎就是他想要的范围性伤害，后者是一种能让人沉睡的能力。

如果不是自己也处于伤害范围内，克莱恩绝对会考虑第一种。

他在脑海内飞速模仿起记忆中看到的那种沉睡能力，并且优先选择了那个墨发绿瞳男人使用的场景。灵感告诉他，这个手杖能模仿的能力必须绝对熟悉，作为周明瑞的他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只能选择眼熟的人来增加成功率。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却没想到手杖上的宝石发出微微星光，一股沉静安宁的气息涌出。

接触到这种力量的怪物脚步放缓，身体开始摇晃，似乎在对抗沉睡的念头。

克莱恩抓住这个机会，猛得朝不远处的出口冲出。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冲破了一个泡泡，只是离开那个范围，周围压抑的气氛随之消散，精神上的刺痛也缓和不少。见那些怪物没有追出，他停下脚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克莱恩很想就此离开，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咬咬牙，朝着最近的官方组织行去。

贝克兰德黑夜教堂地底办公室。

伦纳德灵感忽有触动，他感觉自己仿佛和远方某个存在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只是这点微弱的链接很快就消散了，让他来不及去溯源。如果他不是已经在序列二，最近状态又不错，可能都察觉不到这种变化。

他只能感应到这似乎来自南方，再进一步的就看不清了。

他想到了从今天早上就显得很焦躁的黑猫，怀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以前试过用一些能与动物沟通的封印物，但黑猫很少有说话的时候，似乎支持他行动的只是一些本能。

伦纳德很快就从红手套的电报里得到一则急讯，南大陆出现疑似外神污染的遗迹，报案人是一个历史教员，名叫克莱恩·莫雷蒂。

8.

对各大教会来说，外神相关的事物永远是排在第一梯队。在末日已经过去五年的现在，这些遗留的事物基本都被清除，始终还有少量残余，尤其是在曾经外神影响最大的南大陆。

后来即使已经撤出了大部分主力，各个教会会轮流安排值班人员，在发现相应事情后及时上报各个圣堂。毕竟外神污染是只有天使有解决的能力，就算是半神也不能久待。

克莱恩觉得自己遇到的这件事应该是相当重要的，接待他的警察将信息汇报给上层后，很快他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表示会有专人负责。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叹了口气，在决定报警时他就做好了后续被调查的准备。他也认真考虑过，自己拥有的这种奇怪的能力被发现，他就坦白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确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穿越者众多，且完全没有掩饰的情况下，官方组织肯定有所察觉，到现在没听说过什么抓捕穿越者的事情，问题不会太大。

他闭上眼睛，开始复盘经过。

在使用出那种能力后，那根黑色手杖很快就消失了，他自己也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前往警察局的路上，他凭借了前面几次的经验，很快就压下了自己脸上的异变。

他这次确信，之前好几次有蠕动的感觉不是错觉，因为他亲眼看到在那种近乎失控的状态下，他的手臂等部位变得透明虚幻，里面有无数条虫子扭曲爬行，试图挣脱身体的束缚。

该不会我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团透明的虫子组成的集合体吧……克莱恩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

他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黑发绿瞳，有着诗人气质的男人走了进来。

克莱恩瞳孔一缩，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见到梦中出现过的人。他努力控制着表情，发现这非常轻松，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面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表现出了见到陌生人的迷茫。

那男子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克莱恩……克莱恩·莫雷蒂？”

克莱恩保持之前的表情，“是的。您是那位警官说的负责人？”

“……是的。”

对方没再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克莱恩有些头疼，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的记忆中有这个人，那么就说明对面的这位先生肯定也认识他，而且如果他能作为处理这件事情的负责人来看，肯定也是拥有非凡能力的那类人。

他之前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几秒过后，他决定袒露一部分情况。

“先生……”

“你……”

两人又同时开口。

这位长相不错的男子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克莱恩先说。

克莱恩斟酌了下语句，“先生，你似乎认识我？”不等对面的先生接话，他接着说道，“实际上我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嗯，就大概半年前。”

这位先生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有做一些梦，我在梦里见过你，”克莱恩坦然，“被卷入这种事情后，我认为提前告知会比较好。”

“如果过去我们之间有什么冲突，我现在也没有印象……”

克莱恩最怕的就是被牵扯入原主之前的麻烦，他一个普通上班族，原主的那些能力再强他也不会用，脑袋灵光用出几次的结果都是接近失控。

他差点就想直接表示，号以换人，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吧。

说完这些话，他看到这位长相不错的先生的表情突然有所变化，像是想了什么，态度不再那么僵硬。

“半年……”伦纳德咀嚼着这个时间点，他马上就联想到自己捡到黑猫也是这个时间，“我知道了。”

“我是伦纳德·米切尔，你可以叫我伦纳德，我们之前确实认识，我会帮你找到过去记忆的。”

克莱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9.

克莱恩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答应这次出差任务。

自从那位米切尔先生接管事情之后，他很快就被放了出来，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盘问。甚至不到半天，被消除了相关记忆的弗拉波教授以及其他学生都被带回了旅馆。

伦纳德·米切尔告诉他，这些人的异变被及时遏抑，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污染，甚至程度比那些中度污染后得到净化的人还好。

克莱恩只能勉强微笑，他愈发觉得原主深不可测，只是被他这样粗糙使用的能力都有那么大的效果。

他以为回到贝克兰德后事情就会结束，结果在回程的船上他又看到了这位教会的先生。克莱恩已经知道他隶属于黑夜教会，也知道了自己这类人被称为非凡者，非凡能力共有22条途径，而他是“占卜家”。

黑夜的高层那么空闲吗？克莱恩腹诽，瞥了眼正大光明坐在他租处的书房中，好奇翻看他那些教案的伦纳德。

“你不需要工作吗？”

“工作？”伦纳德指了指南大陆的方向，“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你的工作就是处理那类事情？”克莱恩恍然。

“是的。其实你之前也是……”伦纳德说着突然闭上了嘴，就和他之前好几次一样，每次说到“克莱恩·莫雷蒂”的过去就停了下来。

感受到克莱恩的目光后，伦纳德犹豫了片刻，“我不能说，关于你的事情应该被有被隐秘部分，不然你之前在贝克兰德的时候就应该被我或者其他人发现了。”

几个月前，结束回到贝克兰德的第一节课后，他毫不意外地在校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上身白色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解开，穿着比他前几次见到的都要随意，这种散漫的姿态让克莱恩莫名有些眼熟。

克莱恩已经麻木了，自从在船上看到伦纳德后他就知道在贝克兰德也大概摆脱不了，除非他彻底掌握了原主的能力，而他现在是一个刚学会冥想的非凡世界初学者。

同时对方表现出的友好和偶尔的复杂神情，让他又无法拒绝，毕竟是他占据了这个身份。

再后来当这位黑夜教会的高层连文件都带到他家处理后，克莱恩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

他现在也了解很多非凡世界的知识了，还是伦纳德提供的书籍，来源是愚者教会。他倒是不奇怪这些资料不是黑夜教会的，毕竟他一个无神论者不信仰黑夜女神，伦纳德也不可能只是因为认识他，就提供他教会内部的资料。

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是愚者教会，据他所知，愚者教会的主要根据地在拜亚姆等沿海地区，虽然贝克兰德也有一些教堂，但是规格都不如风暴这类教会大，行事也相当低调。

伦纳德解释说，你是愚者教会的很重要的成员，是我专门问他们要的，也许看完你能想起什么。

克莱恩想，这就更奇怪了，你一个黑夜教会的高层，怎么那么轻松就能拿到愚者教会的内部资料，而且似乎是通过私人渠道。

克莱恩莫名为愚者教会内部的情况感到担忧，说我是重要成员对面就给，也没派人来核查，这管理也太松散了吧，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在地球上看过的那些贪污案例。

相处久了他发现伦纳德其实是一个很散漫的人，平常很多小事都不太注重细节，但有的时候又表现出富有经验的样子，尤其是在处理非凡事物上。他与他相处的时候也不再是刚开始那么警惕，现在甚至可以无视他的存在，专心写起下一节课需要的教案了。

说回现在，他知道高序列强者已经不怎么需要食物，从之前的对话他也得知伦纳德目前是序列二，是非凡世界顶端的存在了。可是为什么，这种层次天使每天会和他一起享用晚餐（还是他准备的），如果不是伦纳德每天还会回去，他都觉得两人是在同居。

他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带走一些食物，表示家里的猫爱吃。猫吃太多人类的饭不太好吧……克莱恩欲言又止。

总而言之，克莱恩现在处于一个他之前从未设想过的境地。与原主的过往有交集后，没有惊心动魄的恩怨情仇，除了家中多出了另一个人的痕迹，生活都没有太多变化。

说到吃饭这还得怪他自己。

刚开始，两人只是在大学门口打过招呼就结束了，对方也没有一定要跟着他的意愿，似乎只是为了确定他还在不在。

有次克莱恩选择了大吃货国长久以来最经典的问候语——

“你吃了吗？”

“还没有。”对方这样回答。

克莱恩习惯性地客套，如果不介意自己做饭，要不要一起吃。

他的话刚结束，对面几乎是同时答应下来，他有一瞬间感觉面前这位绿眼睛的先生眼神亮了起来。

吃饭期间，克莱恩委婉地表示，希望他以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学校门口。

说实话这件事他也有些尴尬，一周下来，他几乎是一出门就能听到周围人交谈的声音，什么“莫雷蒂教授的男朋友又来了”，“啊，男朋友好漂亮啊”，这种的话。他当然不是偷听，而是因为一个非凡者出众的听力，被动接受了这些信息。

这句话一出口，克莱恩立马就感受了伦纳德·米切尔的失落，出于补救说道，“如果你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我家找我，我暂时还不会搬家。”

综上所述，种种原因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实际上，就这一个月带给克莱恩的归属感，比之前半年都强，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被“牵”住了，不再像个异世界的幽灵。即使他依旧思念着故乡，想要找到回去的方法，但也逐渐在融入了这个世界。

和伦纳德·米切尔的交集成了他与这个世界的桥梁。

10.

伦纳德觉得自己成为天使后消失的人性，在这半年里几乎是爆发式的增长。

从捡到那只黑猫开始，他仿佛是受到命运的眷顾，那个站在黎明前夕的黑暗里许下的愿望似乎终于得以实现。

虽然还不知道黑猫与那个克莱恩的关系，但伦纳德确定这两个存在都是他。

他想将黑猫到克莱恩面前，让两者见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的想法被“正义”奥黛丽阻止了，这是有关“愚者”先生的消息，他自然有在塔罗会分享并且寻求意见。

那艘从南大陆回到贝克兰德的客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金发的女士，明明有着精致的容貌，却没被任何人注意。

奥黛丽告诉伦纳德，她观察到“世界”先生的身体目前只比普通人强一点，和那只黑猫一样，非凡特性是以一种被封印的状态处于体内。如果让两者相遇，变化必定会作用在本体上，而很明显“世界”先生目前还没有承受能力的素质，最好要等到他的身体素质提高，或者是掌握了一定的神秘学知识，知道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后再尝试。

奥黛丽在来之前就做了相应的准备和调查，这个结论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伦纳德决定等今天克莱恩回来就询问他，神秘学知识和自己的能力掌握得如何，他觉得以克莱恩之前表现的学习能力，完成度应该很高了。

可当他抵达克莱恩目前的居所时，没有看到任何灯光，这很不正常，一般来说如果当天克莱恩有事会晚归，都会提前告知他，而现在已经是超过克莱恩正常回家时间的一个小时了。

他通过灵性感应就知道屋子里没人，屋子里的摆设也和他昨天离去时一模一样。

伦纳德精神紧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是血月。

末日过后月亮变成银色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毕竟被这个纪元熟悉的一直是绯红之月，同时由于月亮颜色的改变没有引起任何环境的变化，这几年过去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唯一有所影响的是天文学的不解之谜中又添一项。

虽然银色月亮现在变成了常态，但偶尔还是会变成血月，不过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从刚开始一月一次，到现在一年才可能出现一次。黑夜与其他教会的高层对此有一定猜测，这大概是外神遗留力量在逐渐消退。

他之前居然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伦纳德驱使着灵开始向四周寻找，同时自己迅速赶往贝克兰德大学。

克莱恩最近的精神状态其实不太好，从他开始正式接触神秘学后，他的梦愈发具体，开始以一种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在某些时刻他都开始以为自己是就是原本那个克莱恩·莫雷蒂。

除了梦之外，这些记忆碎片还会以相当霸道的方式强行塞入他的脑子，课堂上，办公室里，回家的路上，每次获取一段新的记忆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眩晕，如果不是他最近掌握了自己序列中“无面人”的能力，表情可能会吓到路过的普通人。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如果得到全部的记忆，会有一些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出现。

平常这种灌输只会持续十几秒，但今天格外不同。

克莱恩像往常一样整理好个人物品，透过窗户随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还想着今天好像有点晚，最近天黑的有点快，下次还是需要提前做准备，不知道伦纳德会不会等着。

然后一轮赤红如血的满月映入了他的眼眸，占据了他的瞳孔。

熟悉的感觉出现，记忆开始复苏，如决堤的洪水，冲破了某个障碍，毫无保留地涌向了他。

克莱恩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起身锁住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并且祈祷不要有人进来。

他感觉自己在融化，滑腻的触手从衣服下伸出，乱舞着想要摧毁周围的一切，克莱恩努力用最后的清醒控制着这种冲动。

穿越，红月，值夜者，黑荆棘，邪神，神弃之地……

还有，还有愚者，塔罗会，诡秘之主……

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展开，可他依旧像个观测者，像是在剧院观赏这一幕幕盛大戏剧的局外人，没有参与的实感。

他感受到有人进入了自己周围的空间，他能感受到那个人身上有着自己非常熟悉的气息，他听到那个人在喊他的名字。

名字……

我是周明瑞，还是克莱恩？又或者是夏洛克，格尔曼，道恩，梅林还是愚者？

他的自我意识在分裂，如果没有解决的方法，十几秒内他就会失控崩溃。

突然他有感受了有东西在接近，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清了那事物，是一团黑猫形态的发光体，他能感觉到这团东西对他的吸引力。“黑猫”从迷雾中跃出，向他本来，“黑猫”本身的形态在消散，变成一缕缕灰白雾气，连带着发光体也逐渐虚化。

然后，这些雾气包涌向他，包裹住他，两者开始融为一体。

11.

克莱恩·莫雷蒂睁开了双眼。

作为复活的后手，祂准备了两步，黑猫是承载了绝大多数神性的序列二奇迹师特性，人类本体是祂的人性，那个时候的他还期待着找到故乡，拥有美好的回忆。

两者都是不完整的他，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只有真正融合，才能唤醒自身的意志。

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注：加缪）

等待全部记忆和认知归位后，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了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友人，

"......伦纳德”，他生疏但努力地勾起嘴角，“好久不见。”

Fin.